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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一章 山楂鯽魚湯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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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新?”我直直迎上她的視線,她只接了一下,就轉回去了。

她沒有說錯話的忐忑,倒是顯得十分苦惱。就好像突然接了一份自己不熟悉的工作,不知道該如何入手。

我一時間感受覆雜,對她話裏透露的信息頗為茫然。好奇心和微妙的嫉妒都油然而生,但問不出口。

過了好一會兒,她略帶試探地說:“剛才那樣問,確實不太禮貌,鄭先生,不好意思啊。”

我抿唇遞了個裝大方的眼神:“沒事兒。”然後盯著她,等下文。

她斟酌道:“您別多心,我這麽問您,是因為谷老師很久很久很久沒有讓人進過他家門了,可他今兒讓我帶您回家,又沒給什麽別的交待,我實在拿不準您的定位……”

“您是他的助理嗎?”我問。

“哎喲,您別這麽稱呼我,叫我萌萌或者小梁都行……”她急忙打斷我,語調中帶著北京人說話時特有的抑揚頓挫的腔調。

我很多年沒有聽到這種腔調,驟然聽到,心裏蕩了一下。才反應過來,我真的回到了出生成長的故鄉。

扭頭一看窗外,路邊樹木光禿禿,不像海寶常年翠綠。對比出來的反差,終於彈在我的意識上,頓生傷感。

萌萌接著說:“我是他的生活助理,從他開始接觸娛樂圈,就跟著了。我剛來那會兒,谷老師有對象,後來第二年分掉了,一直到現在,沒讓人進過他的門。”

“哦。”我淡淡地問,“那沒進過的門,多嗎?”

“這個嘛……”她從後視鏡看我,大概是對我的定位有判斷了,笑起來道,“鄭先生,谷老師的魅力您還不清楚嗎?所以,您說呢?”

我微微頷首,表示明白。垂下視線,沒再說話。

車在城市中穿行,都是我不熟悉,甚至不認識的風景了。面對這座城市,哪怕之前做過心理建設,此刻依然覺得忐忑陌生,多於其他任何情緒。

十多分鐘後,車開入一個三環內的高檔小區,叫頤明園。

小區正門進去即是一座巨大的假山,上面的人造風景相當別致,整座假山矗立在一個水池中,山上的水流進池裏,在這蕭條秋天裏顯得生機勃勃。在驚艷的大門風景之後,小區也處處顯出相當高雅的品位。

這裏顯然很不便宜,有些出乎我對谷羽經濟條件的想象。

谷羽的家,位於小區內一棟看起來就處於價格頂端的樓裏,這棟樓下無論是風景還是設施,都非常優越,還有一家二十四小時便利店。

萌萌把車停在樓前,從自己的包裏拿出來一張名片遞過來,連口都改了:“鄭哥,你既然是谷老師男朋友,以後有什麽用得著我的,就給我打電話。”

我接過名片,望了一眼,沖她笑笑:“謝謝。”

小區的樓都只有十幾層,谷羽的家在第九層。

萌萌送我到門口,眼看著我插 入鑰匙,擰開門把手,一副放了心的樣子。然後給我交待這個小區的大致情況,周邊環境。

自始至終,她沒有進門。

“助理也不能進門嗎?”我道。

她聳聳肩:“能是能,但最好不進。谷老師……真的不喜歡別人進他家裏。”

我從她的話裏再次聽出了試探的成分,但我的確不知道谷羽還有這個規矩,更不知道原因,實在沒辦法滿足她的好奇心。

“那辛苦你了,我自己,咳,熟悉一下。”我往身後的房子看了看,道。

她掩嘴咯咯笑,點著頭揮手:“鄭哥,我感覺你人挺好的,祝你和谷老師百年好合啊!再見!”

說完,腳步輕快地走了……這小姑娘熟了之後,還挺可愛。

谷羽的房子很大,很整潔,和他住民宿時的亂七八糟很不一樣。裝修簡潔,各個區域的功能性一目了然。

客廳和陽臺都格外寬敞,尤其是客廳,沙發都緊靠墻壁,盡可能少占地,中間是一片完整的空地,可能是為了他練舞方便。

這不像一個家,而更像一個……工作的地方。

放眼望去,只有陽臺欄桿纏繞的薔薇花藤,讓這裏看起來有些熱鬧的跡象。

這個季節,薔薇花雕敝得差不多,只有一些發黃的葉子點綴藤上。但照那個攀緣面積和形勢,可以想象它在夏天有多茂盛不可一世。

家裏所有的房間門都開著,將行李放在客廳,一間一間看過。主臥,客房,書房,還有專門的舞蹈練習室。

最後去廚房。

獨立一間,也相當寬敞。正如他所說,廚臺上擺滿各種廚具,我常用的那些都有——有些還沒撕標簽,不用說,都是為我買的。

真是任我玩兒。

我在廚房呆了一會兒,拍了張照,給他發過去,道“謝謝”。片刻,就收到他的回覆。

三條語音,一條問我喜不喜歡,一條說冰箱裏還有點食材但可能不夠新鮮了,一條讓我累了就先休息,他還得過兩三個小時才能回來。

我給他回文字,發現自己打字的手都在輕輕顫抖——我有點感動得不知所措了。

熟悉了他的家之後,我出去找了他說過的市場。

那市場還挺大,從蔬菜到海鮮都有,後者成色差些,但有一家的鯽魚很不錯,我便挑了一條。

他的冰箱裏有一罐山楂幹,我準備給他做鯽魚山楂湯。這道湯有些費時,應該正好能合上他回來的時間。

將山楂和輔味的馬蹄一起入鍋,煮沸後小火煮。期間處理鯽魚,下油鍋兩面煎黃,然後加入已經煮了半個小時的湯裏。接著便是文火慢熬的過程,可以超過一個小時,甚至更長。

傍晚漸漸來臨,北方的夜晚來得更早。

從九樓的陽臺往外看,可以看到小區外面的街道。城市的燈光已經漸次鋪開,一種和白天不一樣的繁華在其中開啟。

這明明是離我過去的人生相當遙遠的情景,這麽看著,卻好像對它底下的秘密了如指掌。

七點,天已經基本全黑了。

谷羽給我打來電話,讓我下樓。

我下去,正見他抱著一大束包裝精美的玫瑰從車裏出來,還戴著他白天的墨鏡。看到我,他摘下墨鏡,幾步跨過來,把花塞進我懷裏,然後推著我進電梯。

我也不是沒收過花,但這束花我著實收得有點懵——他並不是這種註重形式和儀式的人,對於這些,他甚至算得上馬虎。

“你買的?”我疑問道。

“嗯……不是。不過,我送你了。”他笑嘻嘻地說。

我嘆了嘆:“別人送給你,你塞給我?”

他瞪著我,理直氣壯的:“我從好多束裏面,精挑細選的。”

我:“……”

好吧。借花獻佛也是心意。

電梯到九樓,開門,回家。他“嗷”地叫了一聲,沒有換鞋子就跑去廚房。接著,我聽到他揭開鍋,房子裏食物的香氣更濃郁了。

“煦哥,你可真是田螺哥哥啊!”他高聲喊。

我走過去,看他眉開眼笑的樣子,特別好看:“難道這不是你把我拽來北京的原因嗎?”

“之一。”他一臉老實,豎起一根手指,過來拉起我的手,來回晃著撒嬌,“沒有你,我真的吃不好飯。你看,我都比之前瘦了,體脂也減了。”

他是比離開海寶的時候瘦了,準確地說,是恢覆了初到海寶的樣子,那是他投入長期工作的標準身體狀況。

“但我要你來,主要還是想和你談戀愛啊。”他湊上來,盯著我的眼睛,“你呢?”

“我也是。”我不假思索,回答。

他的笑容從眼睛裏溢出來,一字一句地說:“那你一定要好好和我談戀愛,如果你有任何別的目的,我都會恨你的。”

聞言,我心頭一震。有那麽一瞬,我幾乎不敢呼吸。我想問他什麽,他卻沒有給我機會。

他靠過來,貼著我的嘴唇舔了舔,然後我們抱在一起,加深這個吻。九樓的夜好安靜,廚房裏只有湯輕輕翻滾的聲音,讓這個吻格外自由。

我扣著他的後腦,舌尖貫入他口腔深處,心道,除了愛你,沒有任何原因讓我來這裏。

但他聽不到。

我們分開的時候,他滿足地蹭了蹭我的脖子,像一只貓。這遠比他在海寶的時候黏人,我剛剛在心裏對他表了白,自然很享受他這樣。

氣氛好得迷人,我不忍破壞,剛才想問的便摁了下去。

這麽溫存了一會兒,我拍拍他,說吃飯。他放開我,很乖地去拿碗,然後跟在我後面去餐廳。

這是我吃過的,最肉麻的一頓飯。

什麽都是新鮮的——這個“家”,這個愛人,這頓在家裏和愛人吃的飯。我心裏脹滿不知名的情緒,視線好像無法從谷羽身上移開,無論做什麽,總有那麽一寸目光落在他身上。

他知道我這麽看著他,並放任著我。

直到吃完了,才和我說話:“你不餓嗎?”

“飽了。”我也放在筷子。

“真飽了?”他擡起眉梢。

我笑了:“沒有。”

他顯然對這個答案更為滿意,眼睛看著我,目光黏稠而漸漸醞釀欲望。我從他眼裏,也看到了類似沈迷的東西,這令我覺得踏實。

於是,白天萌萌話裏話外透露的信息給我帶來的不快與不安,一下子都變得不重要了。

無論以前他有什麽人,現在,他只屬於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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